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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外得睹金辂
酒肆内暗讽新台
秋风瑟瑟，天越来越短，夜晚的凉意越来越重了。顾清妍和程渝、林逸恒三人乘着马车一路北上，江淮的莺歌燕舞，熟悉的乡音渐渐远去，顾清妍望向车外，映入眼中的是更广袤，更平坦的一望无际的土地，远处的山脉巍峨高耸，来往的农人嗓门粗大的呼喝着同伴，却对他们这些路过的外乡人咧开嘴报以友好的笑容。
这就是北方。顾清妍望着车外，呼吸着有些冷冽的空气，沉思着。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京郊。不出意外，今日傍晚就可以进京了。日头稍移，片片农田缩成了澄黄色的方格，马蹄声越来越平稳规律，他们终于踏上了通往京城城门的宽阔的官道。
一声号角尖利的鸣响从不远处传来，马儿顿时停住了，不安的踏着步子。顾清妍掀开帘子往外一瞧，只见一乘金黄色的御车，前后护拥着兵卫、仪仗，浩浩荡荡竟有数百人之多。这场面看得三人心中都颇为震撼，林逸恒感叹道：“莫非咱们头一日进京，就有幸得见天子御驾了？”
顾清妍仔细看了一会儿，对他说道：“你再瞧瞧，这不是天子的车帐，这是金辂，用的是三层黄缎幨帷，车轸上绑的也是黄缎，你再瞧他后面的十二面大旗，绣的都是金龙。天子出行，乘的是玉辂，挂的是三层青缎，绣的是金云龙羽纹，远远望去，应是天青色的。”
“哦？”程渝也饶有兴趣的抬头望着：“如此说来，车中坐的应该是太子了？”他压低声音，对两个同伴道：“我听说太子一向为人处世十分低调，可我看他这车队，未免有些过于招摇了啊。”
三人干脆下了车站在路旁，一边看那车队驱赶开了入城的百姓，慢悠悠的往城中走去，一边听着四周同样等待着进京的人们纷纷议论着。天子脚下，众人对这些事情自然格外关心。有几个操着京城口音的人笑道：“这就是你们外乡人无知了，这车辇，一瞧就是二皇子用的。自从今年郊祀太子抱恙，皇上就准许二皇子乘这金辂出行了。不过，他的车顶不得用明黄色，而是必须盖上朱帷，而且不得用象驾车，须得用马。哎，那车顶谁又能瞧得见？也怪不得你们远远一看，都以为是太子来了。”
“这明明与礼制不合，难道皇上也允许他这样逾越么？”林逸恒道：“况且如今这个时节，是行飨礼、射礼，饮宴，还是郊祀还京？他也敢这么大摇大摆的乘着金辂招摇过市？”
“兄弟，我劝你还是慎言吧！”方才那人瞟了他一眼，继续笑着道：“什么礼，不都是皇上他老人家定的？再说，将来到底谁能名正言顺的坐这金辂，恐怕啊，还说不定呢！”
“你也少说两句。”他的同伴一边提醒他，一边又打量了打量顾清妍他们几人：“你们是入京赶考的举子吧？江南来的？读书要紧，不过啊，既然进了京城，也别忘了多听听，多看看这京里头的稀罕事，多结交结交说话有分量的人物。如今这年头，光会做得几篇文章，恐怕是当不成什么官儿的。”
林逸恒不说话了。三人爬上马车，在车中沉默的等待着。他们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，一直等到人越来越多，把整个官道都挤得满满的，天也渐渐黑了，城下才重新开始放行。一路走来，他们三人谈论了不少进京之后的打算和应对，但是，当他们真的来到这座陌生而威严的都城门前的时候，他们才意识到，或许，京城和曾经那个他们匆忙逃离的衢州城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区别。
……
“唉……”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，榻上的老妇人缓缓坐起身来，她的脸色还算红润，皱纹也才刚刚爬上她的眼角，但她的神情中却带着一股深深的疲惫。她专注的，带着三分怜惜，七分慈爱望着跪在面前的这个陌生而英俊的少年。他穿着一身朴素而庄重的玄色衣袍，头戴翼善冠，脸色有些苍白，长长的睫毛垂着，鼻梁挺直，眼窝微陷。在她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中，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和印象中那张有些圆润的少年的脸庞不再相似，反而和她记忆中珍藏的另一张年轻的面孔重合了。
“宸儿啊！”老妇人坐直了身体，将胸前的佛珠拿在手中轻轻转动着，对周裕宸招了招手：“这么多年，你为何如此狠心，一个人跑到江淮，不肯来北方这苦寒之地看看我……如今，我已是风烛残年之人，却日复一日，日复一日的，在这冷清清的宫殿里头受罪！”
周裕宸随着老人的手势站起身来，坐在了罗汉床的一侧，任由老人继续打量着他，他只是低声答道：“是我不孝，令祖母担心了。”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大周的皇太后陈氏那仍然有力的手把他往前拉了拉，对他说道：“是我的错。是周家，为了这江山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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